Kalon Kakon

东风不语江南事。

【狼温】艳鬼

搞笑选手出动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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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雪孤鸣,年方十七,自号空空大师,披一身袈裟走南闯北,只言正于尘世修行,偏偏不戒五荤三厌,也曾剪径杀人,普度寺挂单气死方丈,章台路流连醉拥娇娘,徒有禅意名头,全无慈悲心肠。过往行人若是遇上他,口中呐不出“师父”二字,只顾着喊“那个吃人的山大王又来了”。

但千雪终究并不真正吃人,笑藏刀见过几次血,再遇上一般妖道角也就兴致泛泛,懒得费劲赶尽杀绝。因此当他遇上这货真价实的恶鬼,一时竟也傻了眼,全然忘记进山前拍着胸脯号称要“超度”对方的豪言壮语。

恶鬼大约才吸饱精气,将他丢在破瓦屋里当储备粮。原本屋子里还有几人,但大都想着逃跑,跑出去一个,屋外栽着的花就艳一分,到头来,只剩千雪四仰八叉倒在墙边睡大觉。

他倒不是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,只是想着无论恶鬼要怎样对付他,先养精蓄锐总不会错。谁知这一养就过去五天,千雪进山只带了两块饼,已经饿得头脑发昏,蹲在屋门口用刀鞘去戳那一丛丛艳丽过头的红花,嘴里嘟哝:“有没有剩的给我分一口,分一口。”

正此时,自花丛彼岸缓缓行来一道飘然蓝影。

随着人影靠近,那如火如血的花瓣竟倏然腾空,四散成翩翩蝶影,无数翅膀扑飞抖落荧荧磷光,在他身畔环绕不止,待人走过,又重新落回原处,再度敛翅成为风中摇曳的花朵。面对此种奇景,千雪却浑不在意,直勾勾盯着花丛深处,好似如此就能盯出一块肉来,然而只有一颗光洁的骷髅头,被那人不小心踢到,骨碌碌滚到千雪面前。

神蛊温皇本是耷拉着眼皮,面上三分睡意,直到被纷纷蝴蝶送出花径,视线才终于落在千雪身上,眉梢微挑,道:“啊,原来还活着一个。”他看千雪分明双眼饿得发绿,脚下却一丝都不踩进泥地里,饶有兴致问,“怎么不出来?”

千雪头也不抬,道:“艳骨蝶,我才不出去。”

这一下,温皇倒真被勾起些兴趣,步伐停在千雪面前,羽扇轻摇,问:“你认得艳骨蝶?”

不待千雪回答,腹中饥鸣先一步响起,千雪本还欲装出副高深模样,被自己不识趣的肚腹破坏,登时气得皱眉瞪眼。温皇此时倒是终于想起,凡人即便不被花蝶啃食,也是会饿死的。他大发慈悲躬下身,以扇柄挑起千雪下颔,薄唇轻启,呼出一缕袅袅白烟,尽数钻入千雪口鼻。

轻烟入体,千雪一个哆嗦,肚内饥饿脑中昏沉尽数消弭,只觉通体舒泰飘然若仙,他下意识仰头去追寻更多,险些就要将自己送进恶鬼口中。温皇不闪不避,眼含笑意看他,千雪在最后一刹对上那湖蓝双眸,激灵灵打个寒颤,连滚带爬往后逃出三丈远,拽着项上佛珠胡乱比划,“哪里来的孤魂野鬼,也敢引诱我空空大师!”

温皇哎呀一声,以扇掩面,无辜眨眼,仿佛十分惊讶一般,“我还道遇见名高人,原来只是个满脑子龌龊念头的淫僧。”他施施然迈步,向前一步,千雪便后退两尺,直到背后抵着墙壁无处可退,盯着温皇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,心中只懊恼不已,明明自己也是红巾翠袖里打滚过的人,怎么还会被鬼怪美色所惑。千雪东想西想,脑中一时是逛过的花街柳巷,一时是看过的志怪传奇,最后只把自己想得面上通红头顶冒烟。温皇立在那里看他面色千变万化,直到千雪终于从自己满脑子臆想中回神,才招一招手,便有艳蝶振翅,轻飘飘落在温皇指尖。

千雪视线被吸引过去,两眼放光,温皇再问一遍:“你认得?”

千雪一咧嘴,颇为自得,“我养过。”他医术不俗,自然也就对毒蛊有过研究,只可惜巫教现已倾颓,他用尽手段也找不见更高深的蛊术,此时见当初费尽心思才培育出一只的艳骨蝶在此好似满地大白菜,怎么会不见猎心喜。

但或许是觉自己殷切姿态太过掉价,千雪清清喉咙,端起架子道:“若不是我未带七星草,怎么会被群小小蝴蝶困在这里。”

温皇抬眼一瞥,未置可否,千雪双手抱胸,扬着下巴哼哼。却见温皇倏地扬手,向千雪丢了件什么东西,千雪接了,将那束霜白草叶翻来覆去看了又看,确认正是七星草无误。

他不解地看向温皇,就见对方抬扇向门外一扬,笑面盈盈,正是幅“有请”的姿态。

千雪满心狐疑,可事已至此,再踌躇不决便要堕了风头,遂以内力催出七星草独有馨香,昂首阔步朝外走。但才走两步,蹁跹蝶影如浪涛涌起,向千雪席卷而来,千雪啊啊啊乱叫着掉头便跑,好不容易窜进屋内,本就是胡乱装样的袈裟已愈发破破烂烂。

“这不是艳骨蝶!”

温皇施施然摇扇:“我并未说过它是。”

千雪沉沉喘气,将牙咬得咯吱响,温皇正好整以暇等着他翻脸,便看千雪猛地冲来,若非心中最后半分矜持阻碍,只怕就是一个滑跪。

“大师,教我!”他攥住温皇袖上轻纱,神情真挚言辞切切。

温皇挑眉,扣在掌中的蚳蛊蛱杀缓缓散去,将千雪上下打量一番,方淡然摇头:“收徒便要劳心戮力,我生性疏懒,何必自找罪受。”

空空大师的急智此时突地发挥作用,千雪一拍胸脯,道:“那你我结拜如何?”他聪明地隐去了自己究竟已有几个好哥哥,一门心思想着将自己推销出去,“如此自然就是小弟我为大哥鞍前马后,不用你费半分气力。”

“我是鬼。”

“我不怕。”

“你是和尚。”

千雪将袈裟佛珠一扯,“现在不是了。”

温皇看他这做派,实在觉得好笑,却还是不肯松口,还要再吓他:“你身无二两肉,一定不好吃。”

千雪总算被这话惹毛,当即就想脱了衣服告诉他自己绝不止二两肉,握上腰带才想到,万一自己这矫健身姿引动对方食欲,不提丢命,便是缺零少件也承受不起,硬生生改口:“但我可替大哥下山抓人,保管个个身强体壮精气充沛,叫大哥吃了还想吃。”

并不十分爱好吃人的神蛊温皇面对他这般死缠烂打,沉吟许久,终是缓缓道:“罢,你便替我喂蝴蝶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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